·珑羲·

人性就是无尽的痛楚
上面是我瞎说的

念字不成书 七

     

       他以前的名字并不是策天凤。

       记忆里铺在书案上的是一层又一层的素纸,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同的名字,每个后面都用朱砂勾了又勾。有光从半掩的窗子外落进来亲吻着砚台,一双属于少女的纤白小手细细的磨着,松烟绵长的味道溢满整个屋子。耳畔生着青蓝鳞片的少年还未系冠,同身边金红色戎装的青年正对弈,杀招凌厉尽显意气。

       他眠里鲜少生梦,寥寥几次也都是类似场景。

       墨家的长夜笼罩了太久,他们在修习完墨学功课后各自四散去寻找命运的真理,然后把黑夜扩散到更多地方。这是一条常人根本无法忍耐和经历的路途,如果不是执着谁又活得下来。

       九界何其迢迢,他用脚步丈量着千万人心,最后还是来到了羽国。多年前尚是稚嫩的他们相约成局,如今回想,只觉得少年狂言荒唐之余,更是麻木漠然的凉薄。




        策天凤醒来时没见冥医有些意外,却看到那十殿下像是等待了许久时心里倒是有数了。

       房间里保持着长久的静默,半晌后才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   “如此横祸,连在下都替先生的际遇忧心呐。”上官鸿信以背而对负手立在窗前,口中语气却开始有了几分迫意。

        坐起身的策天凤端着药碗,指腹轻轻沿磨着碗口,目光落在其中深褐色的汤汁中久久没有言语。

       上官鸿信见等不到他开口,心里平添愠气:“先生不打算解释一下?”

       “殿下想听策某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先生自称云游淡泊之人,来我羽国亦不过几载,难不成此番凶险先生既不知情由,却能逃出生天?”

        策天凤抬眼看他,目光淡淡:“言重了,谈不上凶险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你现在还有心开玩笑。”上官鸿信猛的回身,金眸眯成狭长一线:“我自持未有过人资质,本是惜才之心多年同先生坦诚相待,如今倒是得此话搪塞,怎能不焦急?”

       “策某知晓,殿下焦的是在下际遇,急的是郡主遭遇,此次是在下未能先料危机,只先向殿下请罪了。”策天凤仰起颈子将药汁一饮而尽,面无别色的直视着他。“策某游历九界已久,少不是有人视我难逢韬士,可策某不会为他们停步,是因为献计不值。”

       上官鸿信听罢欲说什么,又将将抑了回去,只转身不看他。

       “所以请殿下先收回疑心,策某所举意味,殿下日后自会明了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我也知晓用人不疑之理,只是……罢了。”上官鸿信终究没再说下去,走到策天凤榻前整了衣冠俯身一礼,“今日是鸿唐突无智,策先生莫怪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殿下客气了,不过既然殿下来了,策某倒是有二事进言。”

      “先生请讲。”

      “近来宫中可有人来王府传召殿下入都觐见?”

      “这是未曾,可有见教?”

      “无事,那第二件就可免。中秋将近,殿下该进宫走一走了。”放下药碗的策天凤裹了裹被子。“有人在等你的消息,请了。”

       上官鸿信一怔,随即皱起眉来,他看着塌上端坐的谋士却忽然有了种莫名的熟悉感,而就在与此同时,这微妙的熟悉感让他感到了几分悚然。

       有什么细节开始渐渐串连。

       随后上官鸿信回了句先生好生静养便转身出去了。外面的雨小了一些,零落的水珠敲打在院子里种植的大叶植物上声响杂乱,着实让人心里烦躁起来。






       他自认是巨细皆悉的那一类人。

       就算她长年用香,体肤上已存了馥郁香气,却怎也掩盖不了那日去请安时挥散不去的药味。非是口服,而是外用。所以既非调理汤药,那便是颇为不乐观的急伤了。

       她是羽国中宫,这片国度中最为尊贵的女人,绝非应有如此伤势。那日虽已有了些许疑问,但最后自己也未寻得机会问她,原本也没太放在心上,现下则不得不思索起来。

       这太反常了。

       所以无论是何原因,这两人都对自己有了隐瞒。

       或者更直白的说,是欺骗。






        已是过了宵禁时分,城门洞口值夜的士兵也撑着枪打起了瞌睡。今夜下了很大的雨,到现在也没有停的迹象。这种鬼天气怎么可能有人进城啊,当疲倦的士兵又一次被冻醒,边埋怨着边揉着眼睛,却听着雨里似是混进了什么不同的声响。   

        而当他想仔细去听的时候,那难以分辨的声音却忽然变得清晰,最后竟近乎盖过了大雨的嘈杂。

        马蹄声来的暴烈非常,直闯破交织的急雨。那士兵吓得不行连忙举高火把瞪大了双眼,看到的是城门尽头的一团混沌黑影。

        疾驰而来的是一辆漆黑的巨大马车,如同攻城战车那样被玄木钉裹起来,驾车的是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劲瘦青年。这庞大的马车飞驰着溅起的水花简直像个浪头,把士兵浑身上下打了个透湿。当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想再去看时,却只追到那马车奔进城内坊间的小小影子。士兵呆住了,半晌才踉跄着地撑起几近瘫软的身子,爬上门楼疯狂摇响警报的铁铃。

        很快原本寂静的街巷里便响起巡卫们互相呼应的喊声,他们拎着着通明的避水灯盏奔走着,最后在一处街角里找到了那辆漆黑的马车。

        为首的卫长打着一把黑伞,紧张地招呼着手下上去搜查,而等到的也仅仅是小兵回报时惊慌的神色:里面已然空无一人,只有一块玄色令牌静静躺在座位上,正面镶嵌着一枚精铁铸成的后字章纹。





       栖梧宫的灯早早灭了,寝殿内室里帷帐的深处沉睡着如今羽国的掌权者,虽是早已过了而立之年,这位帝王的面容依旧如二三十般年轻,只是面色却颇显得苍白,蹙紧的俊眉间更是藏不住的疲倦。

        而躺在羽皇身侧的女子忽的动了动身子,半晌后慢慢撑起身来蹑手蹑脚的爬下软塌,随手将一件羽裘披在肩上后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 漫长的雨夜昏暗非常,此刻偌大的羽国中宫居所竟见不到一个侍从走动。女子顺着宫墙边快步前行着,手里打着一盏油纸灯笼。狭窄的檐角起不到多少遮挡作用,没一会儿她身上就被打湿了,而女子却似乎毫不在意,在一处转角闪身进了栖梧宫的偏殿。而那微弱的烛火在这一瞬晃动里发出短暂的明亮,照出女子线条纤细的侧脸,竟是与凰后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 偏殿中意外的火光明亮,正坐在鸾椅闭目调息的是刚刚回来的凰后。白天侍卫的门徒大多都被遣回,现在只留溯游和溯洄站在两旁。细微的几声轻响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,是那被淋的湿漉漉的女子侧身进来,走到凰后面前盈盈下拜。

        “白露叩见师者,师者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方才安顿下来的墨家五算长舒了一口气,摆摆手让她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也辛苦了,陛下什么时辰睡下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回师者,弟子按新方子添了药屑,陛下今日刚用过晚膳便就寝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咳咳……呵,不曾拖一会儿?”腰腹伤口又有些作痛,凰后掩口轻咳了几声后轻轻笑了,身子缓缓靠上椅背。

        那白露听她如此问,脸上一阵绯红,小声道:“我……我缠了陛下许久,可陛下说困得厉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“嗯,我知晓了,你且下去把脸上易容去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是,白露告退。”

        或是添的剂量多了些,竟反应这么大。凰后心下思索着,手里把玩着一枚碧玺戒指。“溯游,你唤人再把方子里蜜罗香减去半钱,给太医司送去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另外……唤蒹葭明日回来见我一下,我有事交代她。”

       溯洄听了不禁轻呼了一声,见凰后目光过来,语气颇有些犹豫的开口:“现下太医司人员还未排查完毕,师者这么快就让蒹葭去…若是杀错,恐怕风声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凰后低低轻笑,将那扳指重新套回了纤纤指上,美艳面孔在烛火光影中恍惚似妖魅森然。

       “杀人太容易,不过若是在此之前能先抖落清楚,何乐而不为呢。”





        - 悄咪咪又不知道啥时候下次见的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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